文

王立彦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摘要】

中国总会计师与国际CFO相比，不仅仅在于名称概念方面的差异，而且职能功能方面差异显著。从总会计师到CFO的转变，需要改善一系列内外部条件。外部方面，核心是现代市场经济机制、良善法治和营商环境；内部方面，关键是有效的公司治理机制。中国总会计师协会设计和推出 “中国总会计师（CFO）能力框架” ，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必将对中国企事业单位提高财务管理水准、规范高级管理岗位，发挥专业引领作用。

【关键词】 总会计师 CFO 首席财务官

中国总会计师协会于2019年设计和推出的《 中国总会计师（CFO）能力框架》，是财经管理领域的一项重要基础工程①，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必将对中国企事业单位提高财务管理水准、规范化高级管理岗位，发挥专业引领作用。

一

CFO 概念进入中国

CFO（Chief Financial Officer）汉语译为首席财务官，与我们所熟悉的总会计师和财务总监称谓比较接近，但也存在或大或小的差异。从非专业领域视角看，总会计师概念似乎将其职能明确锁定在“会计”，财务总监则常常被理解为外部立场监督者职能。而且，首席财务官与已经为商界和社会所熟悉的首席执行官（CEO）对应。至于“architect”一词，也可译为设计师，考虑到CFO作为CEO的得力助手、落实董事会决策的执行团队成员，译为建筑师更为贴切。

首席财务官（CFO）制度起源于西方欧美国家，是市场经济和公司治理发展的产物。一般意义上说，公司制度的关键点是股东与总经理为首的管理层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由于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管理层在企业目标、利益等方面与所有者的诉求差异，难免存在“逆向选择”问题。20世纪70 年代起，公司治理结构中出现一个同时进入董事决策层和经理执行层的重要职位设计，称为“首席财务官（CFO）”。CFO 由董事会任命对董事会负责，在公司运行中辅佐CEO。这一制度安排的效果，有利于制衡管理层，增加经营监控，降低“内部人控制”程度，保护所有者利益。所以很快就传到全世界。运营方面，CFO 是CEO的战略合作伙伴，参与公司管理决策制定。公司治理方面，CFO 成为联结CEO 和董事会的纽带。

讨论CFO 话题，这里从若干年前翻译的一本专题论著开始。②

20 世纪末，为迎接新千年并探讨高级财务管理新趋势，国际著名“BIG4”（ 四大）之一的 PWC（ 普华永道）公司发起调查，于1997 年撰写完成CFO_ Architect of the Corporation’s Future 一书，在业界引致很大反响。2002 年春季在北京的一个专业会议场合，PWC 中国区负责人与我谈到这本书，建议加快翻译引入中国，并邀请笔者翻译和介绍出版。翻译过程中我们斟酌再三，并与PWC 方面多次商讨，确定中文译本书名为《首席财务官：公司未来的建筑师》（见图1）。

图1 英文版—中文版

北京大学出版社特别加快流程，在正式进入发行渠道之前，提前印刷装帧500 册交付PWC。2002 年11 月28 日， 中国总会计师协会第三次全国会员代表大会召开，PWC 合伙人将本书赠与每一位与会者，希望“本书中世界级的CFO 在实际工作中的经验和教训能成为中国CFO 极富价值的参考资料”③。

正是在那次大会上， 经与会代表表决，中国总会计师协会将已经使用13年的英文名称“Chinese Institute of General Accountants ” ， 更改为“ Chinese Association of Chief Financial Officer”（相应地，原缩写CIGA也改为CACFO）。这或许可以被认为是CFO制度开始引入中国。

《首席财务官：公司未来的建筑师》一书，内容包含10 章。透过章名，能够对全书内容有一个整体概观。

◇ 公司变革

◇ 追求价值

◇ 以绩效指标推动战略

◇ 培养新一代的作业管理者

◇ 整合财务与企业风险管理

◇ 从价值角度重组企业业务

◇ 使用共享服务来打破边界

◇ 伴随系统更新的决策支持提升

◇ 对财务的展望

◇ 规划企业未来的建筑师

译介《首席财务官：公司未来的建筑师》一书，希望通过带来对国外CFO 现况及未来的较为系统的认识，为造就各种类型企业杰出的CFO（首席财务官、财务总监、总会计师）和企业实践提供可能的帮助。

今天看，该书英文版面世虽然已经过去20 多年，其书名、架构和内容，仍然适合当下的经济和商业环境。

二

中国需要现代CFO制度

CFO是现代跨国企业和大公司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高层管理岗位之一。

作为一名成功的CFO，在公司运营和管理中应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呢？为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全球化的经营和网络经济带来的冲击，CFO应该如何在观念、意识、技能等方面改变自身，在战略和行动上改变公司，以使其在21世纪立于不败之地呢？这些正是《首席财务官：公司未来的建筑师》一书的主题。

写作本书所基于的“CFO2000 调查研究”，是由普华财务& 成本管理（FCM）咨询团队所进行（时为1996～1997 年，普华和永道尚未合并）。该团队以其全球范围的跨国公司客户为对象进行调查和分析，力求为CFO 勾勒出一幅现在和未来的职业图像。读者将会看到，CFO 是“公司未来的建筑师”，他们致力于股东价值最大化这座高楼的建立。④

万丈高楼平地起，股东价值的增长，需要公司内部各种职能部门的努力和通力协作，CFO 就是这一价值创造过程的领导者。他们在企业中扮演着的角色，既是CEO（首席执行官）的决策伙伴，也要协调各管理部门和系统经理的职能，为经营决策、投资决策和筹资决策等提供及时相关的信息，协助做出可以在持续性的基础上增加股东价值的决策，而不仅仅是过去简单的“数字计算专家”的功能。

该书中列出了CFO 面对的种种挑战。外部挑战有经营全球化、日渐加剧的竞争、网络经济的影响；内部挑战有管理的复杂性、各种管理职能的沟通，以及投资者价值增长的压力。如此种种，书中运用大量实务中的案例来说明，世界级的CFO 是如何应对这些挑战，并不断促进投资者价值的增长。这些案例包括：“帮助改进飞利浦——尤斯达斯的财务团队”“创造一个经济引擎——爱立信”“价值为基础的管理——经营决策制定的工具”，等等。这些当时的经典，通常从企业面对的困境或特定目标开始，然后是CFO 极富创意的行动，最终彻底转换财务的角色或工作方式，并实现公司的战略目标。

从上面的简要介绍可知，该书对于世界各地的CFO 都非常有用，它列出的许多实际中的经验和教训、提供的综合性指导原则，以及提出许多新颖而有价值的问题，是CFO 们极富价值的参考资料和信息。

我国企业当前正面临着大量的严峻挑战，除了与世界上别的公司相同的因素外，还包括许多中国市场经济转型体制下所特有的因素。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需要的不是一般的CFO，而是高素质、高水平的CFO。既要具备与世界接轨的先进的财务金融知识和技能，还要充分了解我国的国情。人们不禁会提出疑问，有这样的CFO吗？人们已经太熟悉企业的财务老总们打打电话、跑跑银行、吃吃饭联络感情的传统的工作方式了。但事实上，在引进来走出去的实践中，我国已经开始拥有这样的世界级CFO。历年来的年度“CFO 亚洲最佳成就奖”的获得者中，不乏来自中国大陆企业（当然，来自外资和外商投资企业多一些）。获奖的中国内地生长的CFO，许多理财理念与该书所介绍的世界级的CFO 们的理念非常一致，即都是以股东价值、社会价值最大化为导向，提供财务信息，扮演决策支持和战略实施的角色，推动企业变革和价值创造，以打造公司美好的未来。

但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这样优秀的CFO 在中国还是太少，很多中国企业并不缺少传统意义上的会计人员，而是缺少现代意义上的CFO——将企业最高决策者理想付诸实现的人。企业管理要提高水平，公司价值要增长，要到国际资本市场上去竞争，就必须培养出该书所称的“企业未来的建筑师CFO”。该如何来造就这样一批企业精英呢？洞悉中国国情和吸收西方先进经验，是造就我国优秀CFO 的有效途径。对中国企业的特殊情况，只有靠在实践中摸爬滚打去了解。而对西方先进的CFO 知识和实践，可以通过多种途径进行吸收。

三

CFO 职业的角色、面对挑战与职能扩展

最近一些年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CFO 工作职责日渐扩展，重要性在持续提高（见表1）。

表1 CFO管理职能和内容

如果说传统CFO看到的主要是公司财务状况，如今CFO更多关注企业战略规划、整体操作和运营。这也就是现在会有越来越多的CFO成为CEO的重要原因。在世界知名企业中，CFO往往被认为是与CEO几乎同等地位的关键角色，拥有的权力甚至能够影响公司的长远发展。

来自普华永道的更新调查表明，CFO越来越从重点在会计的控制，转向领导经营部门管理的角色。更重要的是，与CEO建立经营伙伴关系。⑤CFO已经成为企业变革和价值增值的主力，成为沟通企业和股东的桥梁。接受调查的CFO中，其未来年度的时间花费结构，用在会计和管理仅占25%，其余时间用来同部门经理打交道，与CEO交往，与董事会沟通，以及与股东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交往。通过与CFO的访谈，可以体现其作为公司变革领导的态度：第一，从会计和内部控制走出来；第二，转向战略和股东价值管理；第三，整合主要收购。

国际财务经理联合会（FEI）的调查表明， CFO 面临的挑战是广泛而深远的，他们将更多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以下方面：

● 重新定义财务职能的资源配置；

● 为营运成本和收入建立良好的配比关系；

● 以最快的速度响应变革的新需求；

● 扩展财务人员的知识和技能；

● 改变原有的层级型财务组织结构；

● 提高财务分析与企业经营决策的相关性；

● 整合并集成企业内部各个信息系统，增强系统与业务的一体化，等等。

美国《商业周刊》曾经针对1500 家国际化企业高管层的一项调查显示，从CFO自身的角度来看，不足三成CFO 认为自己也应当是策略家；作为对比，CEO 却有将近五成认为CFO 的角色应该是策略家。CEO 看法的核心原因在于，公司的策略和财务密切相关。而CFO 们秉持稳健谨慎理念居多，显然传统思想更重一些。

大多数财务管理人士谈起成为“世界级人物”，脑海里往往是有关业务处理、控制、预算和日常报告的各种基准和度量标准。也有人会联想到公司财务职能的成本和作为内部服务提供者的有效性。很少有人会认为“世界级”真正意味的是决策支持。相应地，也很少有人认可CFO作为“公司建筑师”的潜在角色。所谓“公司建筑师”，是指CFO按照公司董事会（所有者）的决策，将所设计制定的战略目标予以实现。在这个过程中，CFO密切配合CEO，开展公司业务，迎合全球市场需求、监视设计方案的执行，最终实现股东价值。

还必须注意到，更多的企业越来越倾向于在财务运作中考虑道德价值。就制定决策的过程以及决策本身而言，道德准则有助于提升公司的品牌效应、声誉、活力和增长速度。这是因为，财务运作往往为企业决策提供重要的信息和分析资料，并反映公司对商业伦理的态度。CFO 需要在精确计算实际成本的同时，考虑道德影响的隐性成本。显然，企业的决策制定和管理过程绝对不容忽视利益相关者的利益。离开消费者和客户的坚定支持，企业产品和服务的需求量将大幅度下滑；没有员工的忘我努力，企业各项计划的安排就得不到保障；缺少供应商的协作，企业将不能按时提供产品或服务；投资者和债权人对企业的生存、发展所起的作用更是不言而喻的。

四

从总会计师到CFO

这里讨论中国当前经济发展中的企业CFO 角色和功能，着重考虑三个问题。

问题一：我国《会计法》《总会计师条例》对总会计师职能的规定，在现实中落实如何？

2011 年国务院修订的《总会计师条例》第四条规定：“凡设置总会计师的单位，在单位行政领导成员中，不设与总会计师职权重叠的副职。”第五条规定：“ 总会计师组织领导本单位的财务管理、成本管理、预算管理、会计核算和会计监督等方面的工作，参与本单位重要经济问题的分析和决策。”

2017年修正的《会计法》第三十六条规定：“国有的和国有资产占控股地位或者主导地位的大、中型企业必须设置总会计师。”

2019 年财政部修订的《会计基础工作规范》第六条规定：“大、中型企业、事业单位、业务主管部门应当根据法律和国家有关规定设置总会计师。总会计师由具有会计师以上专业技术资格的人员担任。”

上述法律和制度规定，在我国企业界落实如何？就国有控制企业和民营企业、上市公司和非上市企业而言，无论以专业界视角看，还是以学术界眼光分析，现实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问题二：总会计师与CFO，有什么异同？

关于欧美 CFO 模式，前面已经有讨论，不再赘述。只是特别强调一点：当公司在特殊情况下出现CEO隐退，常见 CFO冲上一线，担任“救火指挥官”（Acting CEO，代理CEO），著名案例有可口可乐、波音、大众等公司。这表明CFO在公司高管层的主要地位，以及与CEO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中国模式的总会计师制度，20 世纪50年代来自苏联经验，由厂长、总工程师、总经济师、总会计师，组成“一长三师”。其中总会计师既对厂长负责，也对政府负责。比较其他“一长二师”，承受着来自外部社会和公众的道德双重压力。

图2 两本相关研究著作

问题三：从总会计师到CFO，需要怎样的内部、外部条件？

由前所述可以推断，中国的总会计师与国际的CFO 之间，不仅仅是名称概念差异。从总会计师到CFO 的转变，需要改善一系列内部和外部条件。

概括言之，外部条件方面，核心是现代市场经济机制、良善的法制法治和营商环境；内部条件方面，关键点是有效的公司治理机制。

五

从大到强：CFO 施展功能的天地

每年7月，全球财经界都关注:美国《财富》杂志公布年度“世界500强”排行榜。2019年7月面世的榜单中，上榜中国大陆企业数量高达119家（美国121家）。其中，收入榜全球前五名公司中有3家中国大陆企业。中国石油化工集团有限公司位列第2名，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有限公司和国家电网有限公司分列第4名、第5名。利润榜前10位中，4家中国公司，仍旧是工—建—农—中四大银行。中国大陆银行业公司所赚取的利润，占全部中国大陆公司利润的近一半（47.5%）。进一步看细节，如果不计算11家银行的利润（其中工商银行利润率最高），其他108家中国大陆上榜企业的平均利润只有19.2亿美元。如果不计算银行公司的利润，美国113家非银行企业的平均利润高达52.8亿美元，这个数字是中国企业的近3倍。⑦

2019年9月初，中国企业联合会、中国企业家协会模仿美国“世界500强”，以营业收入排队，推出“中国企业500强”榜单。其结果是中石化位居榜首，接下来是中石油、国家电网、中国建筑、中国工商银行。遗憾的是，这个榜单没有给出企业利润信息。

营业收入表明企业规模个头之“大”，并不必定意味着强。利润才是企业真正的商业收获，是企业之“强”的基础。⑧

走过从大到强这段历程，可谓之高质量发展。由大而强这段升华，正是CFO 有效发挥功能的天地。

环顾当今竞争加剧的国际国内商业环境，伴随着经济全球化、技术信息化的快速演变，人们越来越认识到CFO 角色在公司中的重要性。不过，对于CFO 在公司里发挥作用的相关研究，应该说并不是很多、不是很深入，有待研究的问题很多。譬如，怎样建立全球化工作的概念及提供世界一流的商业支持？如何为结构和流程改进寻求更为积极的方法？如何在可持续的基础上为股东价值、利益相关者价值、社会价值最大化设计路线？

本文基于“中国总会计师协会第11次管理会计沙龙（主题：中国总会计师（CFO）能力框架研讨）”期间的点评发言整理。

注：

① 2019 年4 月25 日举办的“管理会计高层论坛”期间，正式发布《中国总会计师（CFO）能力框架》和《中国管理会计职业能力框架》，本文只讨论前者。

② PWC Financial & Cost Management Team ：CFO_ Architect of the Corporation’s Future，1997，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年译本。

③ 《CFO 的职责：说服决策者》，载于《中国财经报》2003 年1 月8 日。

④ 股东价值最大化理念多年来一直被挑战，譬如扩展为利益相关者价值、社会价值等。这是另一个话题。

⑤ 普华永道：《CFO 译丛：公司未来的设计师》，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4 年版。

⑥ 以CFO 为题的文章、书籍日渐增多，甚至于认为，设置首席财务官才符合具有现代意义的企业或公司治理结构。

⑦ 事实上，以营业收入规模进入《财富 500》榜单的美国或中国企业，都有相当一部分是负利润/ 亏损。

⑧ 当然，企业的年度利润，受国内国际市场、价格等多方面因素影响，但是终究比营业收入有更强的含义。何况就方法论而言，放大时间范围到三年或五年的平均数，营业收入只是标志规模大小，利润才适合衡量强壮程度。

参考文献：

[1] 哈佛大学- 斯坦福大学：《管理会计》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译本）2015 年版。

[2] 查尔斯· T．亨格瑞：《 成本会计：以管理为重心（斯坦福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译本）2014 年版。

[3] 《 CFO的职责：说服决策者》，载于《中国财经报》2003年1 月8 日。

[4] 上海国家会计学院：《商业伦理与CFO 职业》，经济科学出版社2011 年版。

[5] 《 CFO：担起你的责任》，载于《 中国会计报》2008 年8月15 日。

[6] 普华永道：《CFO ：公司未来的建筑师》，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2 年版。

[7] John Wiley & Sons ：CFO_ Architect of the Corporation’s Future 1997

内容来自于“中国管理会计”

证书介绍

管理会计师专业能力认证，简称MAT，是由中国总会计师协会（中总协）颁发，是中国管理会计人才铂金级证书。初级认证主要面向中基层从业者和大学在校生，中级认证主要面向能力和经验兼具的中高级从业者。学员在接受相应培训、参加并通过由中总协主持的管理会计师专业能力考试后，可取得相应级别管理会计师证书。

证书特点

中国本土管理会计权威认证：

中总协颁发、报考条件宽、周期短、成本低、含金量高、就业竞争力强

适合人群

l 想进入管理会计岗位的财务和非财务人员

l 有一定经验期望进一步提升的财务人员

l 未来想从事财务相关岗位的在校学生